晚餐结束后,鸣上悠又和真下加奈美、落水镜花单独见了一面。
“把玩偶别在身边,会不方便吗?”
“不会不会。”真下加奈美摆手,“只是用细绳绑起来了,要解开很容易的,而且它很可爱。”
鸣上悠看着真下加奈美腰间绑着的伊邪那岐。祂的体积说实话不算小,虽然配色是黑白为主,但放在偶像旁边也足够吸睛了。
“再说了,它是我的幸运物嘛。幸运物随身带着有什么不对?”真下加奈美说着说着短暂地硬气了一下,“本来拍摄就很吓人了,我想带着玩偶陪伴自己也很正常嘛,嗯嗯。”
落水镜花言简意赅:“偶像人设,综艺效果。”
八个大字足以打消众人的疑虑。都偶像了,做点浮夸的事怎么了?顶多有人觉得真下加奈美这个战略没用、或者腹诽她心机重挖空心思做效果,不会有人觉得她本人有什么问题。
虽然真下加奈美并非不关注他人对自己的看法,但事已至此,人身安全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。
“不过,伊邪那岐先生竟然变成了这样,真的很不可思议呢……”
真下加奈美轻轻揉了揉伊邪那岐的头,担心地问:“我有给鸣上先生增添负担吗?”
鸣上悠摇头:“没有,放心吧。”
他接着说:“况且,加奈美ちゃん信任我到能让我帮忙分担压力的地步,我反而很开心哦。”
“呜哇哇,突然说加奈美ちゃん什么的,鸣上先生也太犯规了!”
落水镜花在旁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,半是批评半是好笑地说:“要不是我也在场,万一有人拍到你们两个人的画面,明天绯闻会传成什么样子我都说不好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唔……对不起。”
落水镜花看着光速道歉的鸣上悠和不好意思的真下加奈美,眼角抽了抽。
“对了,虽然不太确定,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。”
“是什么?”
气氛没那么轻快了。落水镜花收回些笑容,真下加奈美也有些忐忑,望着鸣上悠。
“加奈美小姐看到的幻觉,我好像也看到了。”
“诶——诶!?”
“今天下午试拍的时候。”鸣上悠说,“弹完第一遍之后,我看见了一个人影。他坐在书桌那里,放着唱片,沉默地看着窗外。那幅影像几秒后就消散了,之后也没有出现过。”
“我倒是没看见过这种画面……”真下加奈美放下刚刚捂住嘴的手,“不过,鸣上先生也看到了人影的话,说不定……”
不是真下加奈美本人的问题,而是这个场所的问题。
这算好事,还是坏事呢?
“我会继续注意的。今晚好好休息吧,加奈美小姐。”
鸣上悠走到真下加奈美身侧,与她正面错开,用左手摸了摸伊邪那岐。
“祂会保护好你。”
“鸣上先生……”
“也会保护好我。”
真下加奈美愣了下,放心地笑出来:“嗯!”
*
“打扰了——”
“请问这里——”
“还有人在吗——”
鸣上悠睁开眼。
他没有急着掀开被子,只是注视着雕刻着神像的天花板。
“如果能听到我说话——”
“就点一下头好吗——”
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。他拉长语调,语气里透着茫然与忧愁。
鸣上悠坐起身。房间内的陈设和他睡前相比似乎没有变化,但他的行李和乐器盒却一时不见踪迹。大洋女神的雕像沉默地注视着他,在深夜中显得有些诡异。
鸣上悠没有立刻去到门边。他轻轻下床,慢慢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月光霎那间穿过巨大的窗户洒在他身上,银色的光波流动,仿佛银河的乳汁。鸣上悠抬起头,一轮满月高高悬在远方,温柔地看着他,连带星辰也散发光芒,同他微笑。
“请问——”
“有人在家吗——”
鸣上悠回过身。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盏蜡烛,走到房间门前。门上没有猫眼,他没办法看到外面的情况。
“你是谁?”
鸣上悠隔着门板,轻声问道。
“出来吧——”
“现在——”
那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好像近在咫尺。鸣上悠将手放在门把手上,缓慢用力。
门打开了,外面没有人在。
鸣上悠端着手上的蜡烛,走了出去。门在他身后合上,走廊上只有蜡烛燃烧的光。
鸣上悠没有惊慌,也没有回头。
他望着身侧漆黑的、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,迈出步伐。
第一步,他嗅到了海潮的气息。明明没有海浪,他却有种被冲刷的错觉。
第二步,他听见了人声。男人的,女人的,年老的,年轻的,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,听不清分不明,最终混杂成嘈杂的噪音。
第三步,深红色的液体从头顶、墙边、地板上渗出,血液漫过他脚下,独特的腥味取代了海的潮湿,像要将他包裹在内。
第四步,风声响起,有人挥舞起巨斧、砸在他身前身后,那力道无疑能将他砍成两半;粘稠灰暗的触手也不住地伸向他。他却浑然不觉似的,没有理睬,只是向前走。
第五步,他感受到了疼痛。荆棘划破他的皮肤,尖锐的树叶为他制造伤口,落叶腐木厚重的气息在他身边打转。
第六步,他的身边出现了两条细线。它们一左一右缠绕住他的手腕,向前延伸又向后游去,那力道拽得人生疼,他的皮肤被勒出血来、血珠滴落在地面上。“我感觉到你的心情很失落。”有人说,“或许我可以减轻你的疼痛……”
第七步,世界突然安静下来。什么都没有了:海浪声,人声,血液流动声,风声。这里只剩他的脚步声,还有几乎不可闻的蜡烛芯燃烧的声音。
鸣上悠将手搭在前方。那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,鸣上悠却感受到某种坚硬的触感。那是一扇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