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里潇打死都没想到,赵嘉婉情愿放下身段去餐馆里做帮工,都不愿主动来找自己。
却压根儿没想到是因为对方身上没有路引才进不来。
因为木里潇平时自由散漫惯了,极天城内,她来去自如,没人敢拦她。
自然就没想到,赵嘉婉是被拦在外面,才没有来见自己。
只觉得赵嘉婉会在自己不理她以后,觉察到自己的好,然后转过头来,软语哄着。
现在想来,这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而已。
可是,即便这样,自己还是放不下她。
该死,那赵嘉婉有什么好?自己有必要死乞白赖地硬黏上去吗?
要是能有什么方法,可以让自己不再想她就好了。
木里潇想到此处,面色阴沉。
死死盯着房中的某个角落,抬起脚,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。
——
赵嘉婉一直都很好奇,木里潇既然是少城主,那么城主去哪里了?
只是这是木里潇的私事,木里潇不说,赵嘉婉也不好开口问。
其实城主就在木里潇房内,西北角的犄角旮旯里。
尸骨连着棺椁在里头,是木里潇亲手埋进去的。
里面装着所谓的城主,一直埋了个好几年。
因为活死人也好,赵嘉婉也罢,对于她的眼睛来说,其实都不是第一个中招的。
第一个中招的,是她被捡来时,佯装入眠,算好时机,猝然睁眼看见的一个男子。
——极天城的城主。
多亏这决定性的一眼,她才能顺利进入国子学念书,才会有后面发生的诸多因果。
否则城主一个“诛杀邪祟”的号令,足以让她死千回万回。
抑制煞气的丹药也好,恣意流露的骄纵任性也罢,若不是控制了城主,谁还会这般为她,大开方便之门呢?
木里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,搬开西北角摆放的杂物,出门绕了好大弯子,去库房取了把铁锹来。
她轻车熟路撬起一块木板,又接连着往下铲泥,哼哧哼哧地刨出一个土坑。
直至里面露出一个敦实的棺材,她才颤颤巍巍地掀开棺盖:
那是一具暴晒成腊肉似的干尸,色泽发黑发亮,瘪下肚的地方,活像两扇排骨。
木里潇掏出一根针,顺着拇指到小指的方向,依次刺破左手五指:
“娘,您回来吧,孩儿需要借您的力量。”
接着将手凑到尸体嘴边,让血液顺着唇缝流下去。
尸体忽然离了棺材,渐渐腾空而起。
分明是男人的尸首,眉目脸颊,却开始添上女子风韵。
干瘪在一起的肉莫名地舒张开,竟有了起死回生之相。
——很显然,是骨骼变了。
她之所以还留着城主的尸首,就是想借着血亲关系,召唤自己的娘回来。
可惜尸体毕竟是尸体,再怎么变化,也不会变个妙龄少女出来。
所以,待那尸体形貌在自己用指尖血的影响下,变作稍显丰腴的女子时,尸体便冷不防地开口了:
“女啊,找娘…有什么事?”
嗓音枯涩迟缓,像是年久失修的吊桥,摇摇欲坠。
木里潇的心猛然乱跳,霎时失语。
即便不是第一次召唤娘亲,每次看见尸体说话时,她还是会感到心悸。
但她还是要镇定下来,否则便得不到力量。
只见她缓缓跪地,仰起头,恳求般地望向悬浮半空的尸首:
“娘,孩儿,孩儿没用,明知道什么风花雪月都是虚妄,却偏偏..无力挣脱。您可有法子,为孩儿斩断这情缘须,还一个清静身呢?”
木里潇学着话本里的说辞,文绉绉了一些,语气却还是迷惘的。
她带着种优柔寡断的态度,眼神中却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情态。
那干尸见状,望着木里潇的眼睛,忽地就想劝一劝:
“七情六欲乃是天道所定,人生来就带着的,为娘哪有什么法子呢?”
希望木里潇尽早打消有违天道的念头。
木里潇却执迷不悟,自顾自地说道:
“可是,那人明明不爱我,却装出一副很爱我的样子,要是我没有感情,没有爱上她就好了…”
说着说着,声音渐小了些,似乎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。
没想到这幅情态反倒勾动了那具干尸的恻隐之心,竟决定要帮她一把:
“那你闭上眼睛,让娘来赐你断情绝爱的神通。”
就在干尸下定决心,准备告诉木里潇什么的时候,木里潇蓦然睁大了眼:
“可是,娘,您不是说您没法子吗?”
千钧一发之际,木里潇又犹豫了。
干尸见状,气不打一处来:
“是啊,娘是没法子,可这天底下这么多神仙,难道其他神仙还没法子吗?你可知红娘除了有红绳,还有一把锋利的大剪子,可以把人与人之间相连的情缘截成两段,还可让人永隔一道离恨天,死生不复相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