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发过誓的、铭刻于心的,渡铃十五声响,怎么就忘掉了呢?
夜七颜甚至有些想笑,这一切都荒唐至极。终于飞升成神,竟是因为忘掉了一直以来相爱的人。
神的声音响起:“七颜,我就说你会不安宁的。”
“尊上,成仙必须要断情吗?”
“瞧你这孩子,怎么事到如今还没有醒悟?”祂笑:“做不到无挂无碍、无所畏惧,那与凡人还有什么区别?既然想起来了,就走罢,在你宫中静修几日,便都想通了。”
夜七颜退出宫殿,她当然没留在宫中静修。
————她去找了明甫上仙,秦苛的哥哥,秦壑。
明甫上仙喜静,以朴素为本,居住在远离仙京的一所小庭院中,常年无人打扰。夜七颜轻叩门板,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现青石板上长了一小片青苔,脚旁的矮草沾着露水,剐蹭着脚踝。
门板无人自开,她走进去,打量着这一方小小的庭院。虽小,也不金碧辉煌,却是分外贴合明甫上仙的气质,叫人看了就舒服。
“明甫上仙,叨扰了。”夜七颜道:“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。”
秦壑坐在屋内,淡声道:“来了就进来吧。”
他正与一个老者铺毡对坐,中间摆着棋盘,已经快下满了,那老者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,苍老如枯树的手执棋,毫不犹豫地落子。
秦壑起身,给夜七颜倒了杯茶:“招待不周,说吧,找我何事?”
老者在他身后大喊:“明甫上仙!不要试图转移话题逃掉这盘棋!”
秦壑没有理睬,老者不依不饶,砸吧着嘴,笑得两眼眯缝:“我必赢了,上仙,承让了。”
他兀自把摆在一旁的点心吃食全都拨到自己身侧,秦壑叹气,对夜七颜道:“这老顽童,你不要理他。”
老者皮肤黝黑,又瘦又小,如枯槁之木,两只眼睛却黑白分明,宛若孩童,与那张沧桑遍布的脸格格不入。
夜七颜笑了一声:“上仙不先把棋局下完吗?”
秦壑木着脸,转移话题:“先说你找我做什么。”
“上仙,那日里山神和海神打起来,扰乱了人间安宁,为何天庭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试图挽救?创世神也并没有降罚,倘若那天鬼界众阴官不在场,人间怕是要迎来浩然大劫。”
夜七颜盯着秦壑的眼睛,继续道:“上仙,我相信你和秦苛都是为了人间安定而着想的,你在人间安插分身也是这个目的,不是吗?”
秦壑沉默良久,开口说:“你我不过一面之交,何来相信一说?我不是秦苛那种好事之人,这种事情一概不参与。至于山神海神之事,他们二人的矛盾已经积累数百年,打起来并不奇怪。”
“上仙,请正面回答我,为何天庭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试图挽救?”
这次,秦壑还没说话,身后在狼吞虎咽的老者忽然笑眯眯地开口了:“神么,都是这样的,没有欲念也没有挂碍,如果牵挂人间,那么便是有了挂碍了。”
夜七颜愣住了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那么,为了保持断绝七情六欲、心无挂碍,就要与世隔绝,不记挂世人安慰?”
老者递给她一个山楂饼,眯起眼很是惬意地喝了口茶:“反正神仙都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“那也算神仙吗?世人供奉神佛,爱戴我们,是想求平安顺遂,如果连世人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,只一味索求香火,那还算什么狗屁神仙?”夜七颜没忍住爆了粗口,这理论实在过于荒唐!
“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神仙?神仙自在呗!”老者大笑:“人把神供起来,神把人踩在脚下,任由妖鬼邪道横行,这世间,如今不就是这样吗?!”
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壑却是沉声道:“老魏,这不关你的事,你走吧。”
老魏?
夜七颜讶异地看向那老者,脱口而出:“神仙不是都摘去了凡间姓氏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