攀枝花妖被留了下来。
除了夜七颜本就不杀妖物以外,还有个原因就是攀枝花妖说的那一番话。俗话说得好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她直觉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和很重要的人,如果再也想不起来,那么她会后悔的。
攀枝花妖是个小姑娘,还没幻化成人形却最爱说话,整日里吵吵闹闹的,这天她探头望去窗外,突然无端大叫起来:“夜七颜!夜七颜!有人来了!”
“有人就有人,嚷什么?”夜七颜正边吃橘子边抄经文,闻言搁下笔,撑着桌案起身,因为昨天夜里没睡好的缘故,整个人病怏怏的,黑眼圈浓重,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倒在地上。
她撩开帘子出了房门,倚在栏杆上向下看去。
院内淡烟疏雨,雨线如雾,朦胧遮目,隔着雨幕望去,只见一把红伞下站着个人影,伞面上精细勾勒了红莲焰火图样,不知怎的,莫名眼熟。
来人是个翩翩红衣男子,长发飘然,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时夜七颜愣了两三秒,这人真像画里走出来的美艳妖怪。也难怪攀枝花妖那么激动。平日里生死阁鲜少来人,更何况是如此风华绝代的美男子。
站在楼上向下喊话未免失了礼节,她连忙取了油纸伞,顺着木楼梯下了楼,男子耐心地等着她一级一级楼梯地下来。
“阁主,叨扰了。我受东岳大帝之命前往沧月天,任命副阁主一职。”男子淡淡地笑着,只不过夜七颜总觉得他似曾相识,明明是在笑着,却莫名有些悲切。
恐怕是一个人待得久了,脑袋木了。她摇了摇头,试图把脑中那些错觉晃掉,这样容貌倾城的人,若是第二次见怎么可能想不起来?
“我这里正巧人手不够呢,你来了便是帮大忙了,”夜七颜弯眼笑起来:“公子怎么称呼?”
“我姓容,单名一个梵字,东岳大帝赐字循恩,姑娘随意。”
“容梵......容循恩......好名字。”她笑:“大帝很看重你吧?我们都没有被赐字过,想必容公子必定一表人才。”她有个很神奇的能力,夸人时并不显得是在恭维或是客气,那么一双眼里盛的全是赞许。
容梵垂眸,掩下眼里浓墨重彩的情绪,只是轻笑着说:“抬爱了。”
妖修成阴官,一百年不要,他只用了十年。
怎生十年过去,夜七颜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?原先道听途说到这些消息,他是不相信的。这么一见,原来真是忘掉了。
容梵跟在夜七颜身后,站在阴影里,脸上露出些扭曲的神色。
渡铃,南昭盛。南昭盛,渡铃。
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这两个词,面上仍旧是微微淡笑、风度翩翩的表情。
忘掉了,那么就再次想起来。他要夜七颜想起这一切,想起他独身一人的百年时光,他要让夜七颜看到彬彬有礼的他、成熟稳重的他,然后她想起这一切,联想到自己伪装出来的淡泊,夜七颜会心疼他,会愧疚地亲吻他。
他要让夜七颜想起来,然后心疼他————心软,疼爱。
不过现在还是要披着“放下一切、淡淡悲伤”的外壳。
于是容梵恢复如初,假装无意随着夜七颜上了楼,听着她介绍公文律则之类,心不在焉地“嗯嗯嗯”,其实他根本没在听,这些东西他早就记在心底了。
与夜七颜有关的东西他统统都记在心里了。
夜七颜察觉到他的视线,侧头有些怪异地问道:“看我做什么?看文书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