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用尽全身力气想睁开眼,却只能睁开一条缝,七窍好像被封住一般,整个人好似浸在水里,听不清楚。
有人接住她,紧紧环住她的腰身,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:七颜,倘若有一天你想起来了这一切,请不要恨我。
我只希望你幸福。
手中的银铃冰冷,金属质地摩擦着掌心,连带着手也凉起来。南昭盛捏着铃铛上缠绕的红绸,提了三次都没提起来。不是铃铛太沉,是手太轻了,颤抖着,好像失去了实感。第四次,铃铛才被提起来,悬在夜七颜眉心上方,自己晃动起来。
响了十五声。
渡铃,十五声响忘却往事,再难想起。昏睡中听到这铃声的人会做十五场梦,分别对应七情六欲。
匆匆又匆匆,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。
如果说容梵是雪中红莲,风寒浇不灭火焰。那么南昭盛便是冰山雪峰上一棵屹立的松树,经年累月吹着冷风,没有人来寻他。这个人连泪水都是凉的,浸湿纱布。他伏在夜七颜颈侧,泣不成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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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边似乎久久回荡着清脆的铃声,一声,两声,听不真切。只记得一片白茫茫中,有人对她说了什么,铃铛轻轻晃,一切记忆随风散尽。
孤阁孤舟,红衣罗裙绸缎愁。她守生死阁,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。
自天道降罚之后,再也没有人敢说生死阁阁主夜七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。夜七颜其实已经忘了那次为何罚她,应该是些弥天大错吧,不然也不会罚的那样厉害。
她知道她忘了许多事,但旧友说都是些凡尘执念罢了,既然忘了,那就没有必要再想起来。
哥哥仿佛知道她忘得到底是什么,但他绝口不提。
夜七颜有时候觉得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忘了什么,但是大家都在隐瞒,含含糊糊地说:一些旧事而已。
她皱眉,只得回了房,执笔静心,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经文。
窗沿被纱帘遮挡住的幼嫩花儿已经磕磕绊绊绽放,风中传来细小的声音,夜七颜仔细侧耳听了半晌,才分辨出那声音竟是从花心中传出来的。
攀枝花妖。
她本应施法摧毁的,但好奇心作祟,夜七颜还是俯身听着,只听那道细微的声音说:“我看了你很久了,也知道你忘了什么。”
“什么?”她随口问道。
攀枝花妖咯咯笑起来:“不告诉你,想起来的话,你会不幸福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攀枝花妖避而不谈,反问道:“有人说你忘了那些东西会变好,不过你现在看上去很不开心,不幸福吗?”
夜七颜静了半晌,才道:“反正绝对算不上幸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