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能无欲无求,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放下一切,除非忘掉。
生死阁墙面上的藤曼爬高,爬到窗沿,绽放出几朵细嫩的花来,伶仃在风雨中摇晃。
夜七颜把纱帘放下,遮住那几朵花,完成一切动作之后才回头,她身后不声不响站了个人影。
从年少起始终不变的黑衣铁甲,清瘦挺拔身形,如一棵雪松,长久不变地默然站在她身后。
“七颜,你放不下容梵,我知道的。”他低声道:“从前你与我说过,倘若你也有糊涂的那一天,请我务必一定要叫醒你,这句话现在还作数吗?”
夜七颜怔然,她确实说过这话,但此刻顿了一下,才道:“我有分寸的,放心。”
南昭盛本就性子寡淡,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,被纱布遮住双目之后就显得更加淡然。整个人站在红帐窗幔、花色满目的房间之中格格不入,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。夜七颜有时候真觉得更适合修无情道的人是他。
“修成阴官少说要百年,有几个百年来等他?”他平淡地反问。
“阿梵天赋异禀......”
“七颜,你放不下他的,千年百年过去你也放不下他,只要你活着,你就做不到不爱他。”南昭盛走近了些,夜七颜却觉得他与自己渐行渐远了。
“那就不修无情道!我本就认为这是条不归路!忘掉爱人、亲人、友人,修炼成仙人!这算是什么仙人?要想成仙必先断情,当真是对的吗?”
“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。”南昭盛沉声道。
“所有人都这样认为,那便是正确?普遍又不等于正确,如果当什么神仙要割舍一切,那我宁愿不当神仙了。”
“渡人先渡己,你连自己的执念挂碍都放不下,拿什么救别人?”南昭盛叹息:“你也知道,外面世道不太平,妖怪横行,天界被架空坐视不理,这时候需要一个人来拯救众生。”
夜七颜无意识攥紧了衣摆,这是她生气的前兆:“拯救众生非要断情吗?”
“无论如何,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,你的命定之路。”南昭盛背着手冷冷地说道。
夜七颜怔住了。
片刻后,她笑出声来:“南昭盛,年少时你最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了?怎么这时候倒相信了?连你也觉得一切都是被天道定好的,那我们是什么?神明无聊时下的一盘棋?”
“你以为天道降罚就单单因为你和妖相恋?”他没什么表情,继续道:“天道偏爱你得很,如此罚你,是因为容梵本就是个祸世的命格,而你是救世的命,七颜,你们两个生来本该水火不容,我不知为何能相遇相知相爱,我只知道继续下去没有好处。”
“命是可以改的,”她深吸了一口气:“有我在,容梵不会做出毁天灭地的事。”
南昭盛一步也不肯后退,他紧抿着唇:“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?你就那么爱他吗?”
夜七颜偏过头去:“南昭盛,这与你无关,你也管不着。”
南昭盛张了张口,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,转身过去。
一黑一红两个人影,离得越来越远,彼此站成了两岸。
夜七颜望着窗外,她当然看不到身后的南昭盛突然转身过来,抬手,银铃声骤响!指间金光乍现,直直向她侵袭而来。千丝万缕的金光汇聚成线,夜七颜没来得及回眸便眼前一黑,只剩大大小小的光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