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死阁楼高耸入云,红木栏杆层层相连,从踏上第一阶楼梯起,你就再也放不下你的执念了。
孤舟孤阁孤佳人,沧月天一向冷清,什么人会来?
执念缠身、失魂落魄的人。
天井院里种着一棵参天的古树,几只猫零零散散窝在树根附近打盹,树上挂着祈愿木牌,也不知是几百年前挂上去的了。木牌已经斑驳,字迹看不清,风一吹晃起来,和红布条一起飘飘招摇着。
夜七颜站在楼上,倚着栏杆。夜里有些凉,她披了件外袍,默默望着天井院。
那里站着个年轻男子,裹着大衣,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,抬头冲她笑了笑。
他样貌清俊,神色自若,看不出年纪。
夜七颜提着灯笼开口:“既然来了,为何不上来?”
男子又笑了:“恐怕扰了您清净,百闻不如一见,阁主。”顿了顿,他仰头看向那棵古树:“这树,有几千年了吧?”
夜七颜没有搭话,沿着楼梯下了楼,走到那男子身侧:“来了,就不必绕弯子了。说吧,姓甚名谁?找我何事?”
“免贵姓吴,吴敬山。阁主,您猜也猜到凡人找您是要做什么吧?”他苦笑:“我就开门见山了,您有什么法子救人吗?”
“人活着吗?”
吴敬山默然,垂眸:“没了。”
夜七颜似乎早就料到了,转身上了楼,提着灯笼的那只手不自觉抓紧:“跟我走吧。又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,人死不能复生,这句话我对别人说了近千遍了,总有人不死心。”
“阁主,我知道的。但人始终是放不下执念的,无论是生死还是爱恨,这些东西除非忘掉,否则不可能放下。”
“是么?”夜七颜脚步一顿,打量了他几眼:“你看着不像是为情痴狂的人,你要救的人是谁?”
吴敬山脸上没有悲伤,反而是吊儿郎当挑了挑眉:“她么,我外甥女,挺可怜的孩子。”
“仅仅是挺可怜,你就决心要救她,并且能承担一切风险、准备付出一切吗?”夜七颜不急不徐地走到了二楼,掀开珠帘,随手一挥,一旁的红莲花灯慢慢绽开,花心的烛灯也亮起来。
她坐在茶桌前,沏了一壶茶,淡淡的茶香席卷鼻腔,茶叶在壶底舒缓地打着圈。吴敬山端起瓷杯,只扫了一眼就笑着问:“龙井吗?好茶。”
夜七颜示意他坐,抿了一口茶,一旁的线香无火自燃起来,袅袅青烟升起。烟雾弥漫之中,她掀起眼皮看向吴敬山,缓缓道:“活人进鬼界,还想逆转自然规律救人?你胆子倒是很大,触犯天条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?”
“阁主,您会帮我的。”
她皱起眉:“我一直不知,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帮你?该说你聪明呢,还是愚蠢呢?”
“阁主,我认为人类的伟大之处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”他不慌不忙: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我命由我不由天,您也知道这个道理吧?”
天道面前,总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,比如珍爱之人。
一根线香燃完,杯子里的茶也见了底,夜七颜终于开口:“为了救她,你要一次次轮回,担下所有因果。”
“阁主,我之所以来找您,就是因为您和我是同样的人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不是么?我像是会害怕或后悔的人吗?”吴敬山很轻松地耸了耸肩膀:“轮回就轮回,因果就因果,我知道我很伟大就是了。”
“时间是不能逆转的,就像一杯泡了一宿的茶回不到最开始的味道,轮回多少次也没有用的,上天注定而已。”
“那么我便与您打一个赌,一杯泡了一宿的茶就是能回到最开始的味道,只要在最开始喝掉就好了。”吴敬山拨弄着手里的铜钱,表情漫不经心,眼神却很认真:“我是个犟种,这辈子最不相信什么上天注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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