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夜七颜并没有松手,并且暗暗加重了力道。
“我不想让你走。”她仰着脸,雪花落在面颊上,白皙的脸被冻得透红,在雪中犹如一朵莲花。
容梵苦笑:“你当我想走么?”
夜七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。
她自幼就真性情,喜欢和不舍都表现在脸上,但她从来学不会挽留。
容梵轻轻拽了拽斗篷,犹豫片刻,抬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她发丝上沾了雪屑,摸上去是冰凉的蓬松,容梵掌心只剩被融化的水。
他抽身,低着头进了屋。
夜七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。
容梵走的那天下雨,他撑着一把油纸伞,孤零零走出阙楼。他来的时候没带什么,自然也带不走什么。妖界鬼界向来不对付,他得走。
夜七颜站在高大的阙楼之下,正门口。她头发没有梳,就那么披在肩上,像黑色的瀑布缓缓流淌,发丝轻轻缠着心尖,一勾,一绕,一拉,一紧,心尖都是酸涩。
容梵撑着伞走过来,伞面轻轻往她那边斜,他低头问:“怎么就这么淋着?”
夜七颜默不作声,只是抬眼瞅着他,乌黑的眸子水光流转,小姑娘到底面子薄,做不到挽留第二次。
“伸手。”容梵叹了口气。
她闻言照做,摊开掌心。
容梵把那把油纸伞交给她,笑道:“淋感冒了,除了我上哪找人给你买不苦的汤药去?”
“你淋雨走吗?”
“我糙汉一个,怕淋雨啊?”
他拍了拍夜七颜的肩,低声说:“小神棍,走了。”
漫天的细雨之中,那道艳红的人影往远处走去,走了一段就停下,回头看了她一眼,被雨打湿的面庞上带着笑:“要送我啊?”
夜七颜吸了吸鼻子,还没回答,身后就悄无声息多了个人,耳边响起她哥无奈的声音:“我是虐待你们了吗?两个人就不能打两把伞?”
他闭了闭眼,太阳穴一阵疼。
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演,阙楼下雨天走廊上有公用的油纸伞,夜七颜看到了不拿,是打定了注意抢伞么?
还有那狐狸,青丘狐妖一族最擅御火,能用御火术给自己造个淋不到雨的屏障,为什么非得淋淋雨,把自己当作花来浇?
夜承寺深呼吸,吸气,呼气,最终道:“不想走就别走了。”
他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能让听力极好的容梵听到,后者装聋作哑不回头,夜七颜闻言倒是小步跑了过去。
她举着那把油纸伞,罩在容梵头上,说话时喘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:“阿梵,我哥说你可以留下来。”
容梵下意识接过伞给她撑着,两个人挨得很近,他倏然笑了:“你想我留下来吗?”
夜七颜点头。
漫天细雨纷纷,夜承寺抱臂站在屋檐下,看着远处那把油纸伞下,慢慢向阙楼走来的二人。
他叹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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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界的冬天很冷,容梵那日回来浑身湿透,很不幸染了风寒,卧病在床。
夜七颜从鬼城给他买了个小暖手炉,于是他就那么病歪歪地靠在床头,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暖手炉上,唇色淡淡,枕边搁着话本画卷,就是没有《论语》《道德经》一类的书。
木门被推开,门上的风铃磕在门上,晃晃荡荡地一阵脆响,夜七颜进了屋拉开他的椅子坐下,道:“可别演了,不知道的以为你要病死了呢。”
容梵弱弱咳嗽两声,袖子掩面,露出两只好看的丹凤眼:“小神棍,你好无情,我是把伞给了你才染了风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