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梵怔怔地看着夜七颜，发愣地下意识转身，撞到了墙上挂的一面铜镜。

铜镜磕托磕托地撞在墙上，镜中人容貌倾城，可惜铜镜年岁久了，已经长了霉斑。

红烛灯火在镜子里跳跃，容梵有些不知所措，而再睛看时，案上翻阅册子的女子无影无踪，镜中人的容貌也回到了五百年前。

————【第一卷苦谛】完————

————【第二卷集谛】启————

五百年前，祭神大典。

台上人约莫十五六岁的聘婷年纪，水袖曼舞，剪水秋瞳，在漫天喝彩之中望向台下，巧笑嫣然，好一个芙蓉不及美人妆，水殿风来珠翠香。

阙楼上的一众王公显贵，笑嘻嘻地聊着什么，有人玩笑道：“今年的祭神舞者年岁这么小，是哪位大人的心尖宠啊？”

这人獐头鼠目，油嘴滑舌，是崔家的纨绔子弟，平日里好事好色，臭名远扬。

他此话一出，满座寂静。

身旁人骇然：“崔胜！胡说八道些什么！快住嘴！那是夜家的孩子，夜大人......”

“夜家何时有......”

话音未落，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便遥遥传来，语气带着凛冽的寒意：“谁在多嘴多舌？有种就到我面前说！谁再多说一句，小爷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！”

来人一袭黑衣，身姿挺拔，比台上的祭神舞者大不了多少，许是久经沙场的缘故，磨练出了一身潇潇而立的风骨。他刚从寂无海远赴九幽王都，来看一年一次的盛大祭神舞。

刚刚说话的那崔胜，已经慌得六神无主：“南将军，鄙人多嘴，您大人有大量......”

南昭盛只是冷哼了一声，头也不回地从楼阁间穿过，身上的铁甲还未来得及卸。他下过一层层台阶，一直到天井，在阴影处抱着手臂，等台上人一舞毕。

阙楼上的显贵们一时无言，好半天有人才没好气道：“崔胜你说话能不能把个门！南将军懒得与你计较，换做是夜大人来，他妈的你就把我们一群人害死了！”

崔胜悻悻闭嘴，忽然余光扫到朱红的柱子后有个红影一闪而过，他愣了愣，道：“那柱子后面是不是有个人......”

“有你大爷！闭嘴，好好看人家小姑娘跳舞。”

柱子后面的红衣人，不是别人，正是尚且年少的容梵。

他躲在另一根柱子背后舒了口气，肋间的刀伤隐隐作痛，深可见骨。容梵吸了口气，知道再呆在这就危险了，于是他压着气息，顺着楼梯到了与另一座楼的衔接处，混在各路宾客之中装作没事人似的，随便躲到了一间屋子里。

他那挨千刀的老爹被仇人追上门来，狐族里的妖都四散逃到天涯海角，不得已，他只能混到了鬼界，却没曾想正好撞到了鬼界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，像只老鼠一样四处躲藏。

与此同时，阙楼天井院。

祭神舞者一舞完毕，鞠躬退下台子，漫天的喝彩叫好之中，她从后面绕过来，小跑到南昭盛身边：“你怎么有空来看了？往年你不是不来吗？”

“碰巧有空而已。”南昭盛傲傲地扬起下巴：“不是专门看你的。”

“......”祭神舞者暗自翻了个白眼，拽着南昭盛出了天井院，一路到后门，恰好撞上一个人。

“七颜，跑这么快做什么？”

那人长身玉立，一袭白衣，温润如玉：“昭盛也来了？”

南昭盛点头，道：“夜大人。”

“不是说了吗？私底下就不要叫大人了，你与七颜一同长大，同她一般喊我大哥就好。”夜承寺眉眼含笑，转而看向夜七颜：“怎么不叫人?”

“哥。”夜七颜仰头，对上他的目光笑：“我们正要去找你！”

“累不累？离宴席还有很长时间，要不要先回屋休息？”夜承寺问道。

夜七颜点头欣然同意，扯上南昭盛上楼：“你穿着盔甲累不累？回屋卸了吧？”

后者嘴硬：“不累。”

“那也要卸了啊。”夜七颜奇怪道：“待会吃饭你也穿着吗？”

她一路上到顶楼，停在一间房间前：“我也换一身衣服，这舞服太碍手碍脚。”

南昭盛淡淡点头。

谁也不知道这间屋子刚刚进了一个人。